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尊位

關燈
尊位

右玄羈請瞻仰入內坐一坐。那個語氣既輕浮隨便又理所應當,說的好像這座金碧輝煌的雲集殿是他個人物品一樣。

瞻仰匪夷所思道:“你確定?”

右玄羈輕笑,道:“如何不敢確定?這房子蓋在這裏,不就是要讓人來坐的嗎?何況,你看,那牌匾上,寫的是‘雲集殿’,而不是寫著‘你的殿’、‘我的殿’、‘他的殿’、‘誰的殿’。任何人想要前來坐上一坐,那便泰然自若、輕松淡然地坐上一坐。這,還需要跟誰報備嗎?”

瞻仰猛抽嘴角。心想著,就她這麽個夠能鬧騰的人,天不怕地不怕,一出門時打三架,狼也犯愁虎也害怕。但在獵魂這一行當中摸爬滾打,去葫中天辦事時,也要難免夾起尾巴。若不觸犯自己的底線,最好還是不要大言不慚、鼻孔朝天,一副“六界老子說了算”的找死模樣。

畢竟,這六界之中,能說這句話的,也只有一位。

而右玄羈顯然也想將這句話發揚光大,甚至有一種舍我其誰的大無畏。她不禁驚的一身冷汗,尋思著再不走,右玄羈若是一個心血來潮,再將面前這座“金鑾殿”拆了,這筆糊塗賬說不好又要賴在她頭上。

瞻仰:“呵,呵呵,呵呵呵。右天師果然藝高人膽大。我想起來還有事,恕不奉陪,告辭,告辭!”

說完這句話,她正要腳底抹油溜之大吉,誰知右玄羈眼疾手快,一揮長袖,攬過她的肩頭,旁若無人,大搖大擺地朝雲集殿大步行了去。又將她心思摸了個門清,邊走邊道:“別擔心。砸就砸了,我看誰敢讓你賠?”

瞻仰只覺頭皮發麻,渾身抗拒,推推搡搡道:“你是瘋了嗎?你是不是看我一天不出糗你就渾身難受?”

右玄羈:“你說對了一半。我的確是瘋了,也的的確確是每天渾身都很難受。”

瞻仰:“......你果然有病。有病你就去看醫仙或者藥神,你整日纏著我做什麽?”

右玄羈:“我都看過了,他們卻說,我沒救了。恐怕,終身也無法自愈了。”

瞻仰十分誇張地嘆了口氣,道:“啊!這真的是太令人傷心了。”

右玄羈:“不過我發現,每次見到你,這些癥狀都會明顯得到緩解。”

瞻仰:“......這不能成為你禍害我的理由!”

右玄羈搖了搖頭,無奈嘆道:“你這女人,好殘忍,好不解風情。”

二人一推一拒間,已經來到了雲集殿中。上一次還是通過移花借目所見。雖然不是頭一次了,瞻仰仍是被眼下的真實場景所震懾。

雲集殿內寬闊宏偉,雲煙繚繞,滿目望盡,凈是無暇瑩潤的白玉羊脂所雕砌,耀眼奪目。既顯得純粹聖潔,又不失莊嚴威儀。

不知是不是由於眾神每日來此參政議會,偌大的殿堂內,到處充盈著仙家才有的純陽精粹內息,也就是凡人俗稱的仙氣。隨著蒸騰的雲霧,浮浮沈沈,飄飄渺渺,不惹塵埃。

而最奪人眼球的,要數眾星拱月諸神仰望的那一席尊崇之位!

威嚴在上,桀驁孤高,有如萬丈寒巔盛放的雪蓮,清霜抹去世間所有拂塵,只剩一縷孤孑岸然的幽香,卻足以慰藉山下蕓蕓。

瞻仰楞楞望了片刻,忽然發覺,移花借目中所見的那道朦朧的紗簾,此刻卻不見了。

她心中催生出一個念頭,不吐不快,便對仍定在身旁的右玄羈道:“你們這位高高在上的天尊,是不是,早年間經歷過什麽劫難?”

右玄羈也在望著那個尊位,聽她如此發問,不知在想些什麽,良久才扭過頭來,淡淡道:“此話從何說起?”

瞻仰:“移花借目所見,一萬年前,這裏拉了一道簾子。簾子後,真身不露,聲音虛幻,整個人像是飄在天上,虛虛實實,真真假假,讓人捉摸不透。我猜,這位天尊應該在忌憚著什麽,或者害怕暴露什麽,才刻意不顯山不露水,甘願藏在一展簾幕後,讓天下人隨意揣測與誤解。而此刻簾子撤去,說明其自身的隱憂也隨之離去,才肯正大光明,直面天下。”

右玄羈默默聽完,心緒不定,又是沈吟良久,側轉身子直面對著她,微挑眉峰道:“你還看出來了什麽?”

瞻仰冥思苦想了一陣,幹脆利落道:“我算明白了,六界傳聞都是假的!”

右玄羈提起幾分興致,“噢”了一聲。

瞻仰:“這位六界之主,根本就沒有穿開襠褲!他穿的,明明是一條白色的長褲!”

右玄羈頓時無言以對。

瞻仰倒是輕松淡然,這整座大殿明晃晃的分外刺眼,還時刻提心吊膽,會不會踩壞了腳下玉石,神仙們會獅子大開口向她索賠,再也呆不下去了,扭頭便要走。

未等走遠,右玄羈從身後道:“你要尋的,在我這裏。”

回頭瞬間,右玄羈一手展開兩張畫卷,抖落開來,現出畫中三個人影,面對緊急關頭,各自驚慌失措,姿勢千奇百怪,苦苦掙紮,脫困不得。

瞻仰回身索要時,右玄羈也不刁難,順理成章遞給了她。瞻仰狐疑地瞄了他幾眼,不管不顧,著急忙慌塞回了袖中乾坤。

右玄羈看了她一陣,道:“千載難逢之機,何不放他三人出畫,於九天之上四處逛逛也好。”

瞻仰心想,了空她倒還放心,若是放那一癡一傻在天界上四處亂跑,豈不是同等放羊?沖撞壞了這裏的奇珍異寶,還不是要讓她來賠?怎麽想都是筆賠本的生意,實在劃不來。也不知右玄羈又在打什麽如意算盤,她撇了撇嘴,道:“不了。他們其貌不揚,不出眾不拔萃,還是不要到處嚇人了為好。”

右玄羈定了片刻,道:“也好,來日方長,有的是機會。”

瞻仰心道:“來你個頭啊!長你個頭啊!鬼才要再來啊!一窮二白,來做什麽?來做冤大頭啊?”

這些話她在心底罵的絢爛多彩,卻完全未吐出一個字。卻聽右玄羈深吸一口氣,嘆道:“那可說不準。說不準,你們其中會有一人,將來要長留於此。如此,可不就是有的是機會。”

真是邪門了!

瞻仰竭盡全力,動用全身的溫和之氣,笑道:“不敢當,不敢當。我等無名小卒,人間螻蟻,才疏學淺,行事粗鄙,無名無份,還是不要玷汙了這裏的聖潔與清凈。不來了,不來了!”

不想再與他糾纏下去,再爭下去毫無意義,瞻仰根本追不上右玄羈天馬行空突發奇想的腦回路,遂扭頭拔腿就要跑。

剛拔出一條腿,右玄羈追上她腳步,隨意道:“名分這東西還不簡單?或者為仙,或者為神。或者,仙神之外,以另一種方式冠以名號。承其重,居其所,眾羨不及,獨占風華!”

琢磨著他話中深意,她才修煉三萬年,仙神明顯還不夠格,肯定做不來。那另一種名號,要她“承其重,居其所”,頭頂要頂千斤重,壓力重重,還要被困於居所,動彈不得,這言外之意已然明顯。

她拔出的那條腿重新落回,轉身驚呼:“你的心腸好黑啊,竟然要送我去‘倚危樓’?本行者究竟犯了什麽罪?!”

右玄羈再一次無言以對。

瞻仰卻沈浸在無辜無奈無法無天的盛怒之中,揮拳抗議道:“我算看明白了,你的病就是看不得我的好,我做什麽你都要來插一杠!好,我讓你眼不見心為凈。以後,你走你的陽關道,我過我的獨木橋,咱們,不要再相見了!”

說罷,丟給他一個隨你自生自滅的眼神,揮揮衣袖,轉身奔出雲集殿,不帶走一絲雲彩。

右玄羈陰沈著臉色,沈聲嘆道:“豆腐還是燙,不急,不急。有起色,有起色。慢慢來,慢慢來......”

幽怨嘆了幾聲,沈重無力地嘆了一口氣,擡手捂住了灰暗的面額。

瞻仰奔出雲集殿,心中火氣仍未消,轉身憤憤不平看了眼身後的大殿,恨不得一個狼牙棒錘了這裏!

想到這裏,想到囊中羞澀,不禁後背一涼,頓時冷靜了下來。而後,她開始反思,她最近情緒上的異常。想來想去,一切還是由右玄羈引起的,便又怒火中燒,難以克制,陷入了莫名的恐慌之中,焦頭爛額,焦躁不安。

直到躍下人間,撕掉畫上的那枚印章,先後將畫中三人放出,這才得到稍許解脫。

一跳出畫卷,三個人便癱倒在地,像是幾輩子沒吸過氣似的,趴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。

喘了半晌,了空率先坐了起來,長長嘆息,“阿彌陀佛!”

隨後,觀風月罵罵咧咧站了起來,驚魂未定,不住搖晃脖子,掰扯肩膀,身上各處關節“哢哧哢哧”作響,一副疲憊之態,低聲道:“這兔崽子,看著飄輕,卻壓得我渾身酸痛,難不成是頭豬嗎?”

過了有傾,望煙雨也坐了起來,想起來的第一件事,就是抖了抖那桿破旗子,如獲至寶般捧在懷中,嘆道:“以前怠慢了你,是我的不對。原來,你竟然有如此通天的本事,我日後定不會虧待於你!啊,我的青雲幡!我日後能不能直上青雲,就全靠你了!”

瞻仰看不下去,上前搖他肩膀,“嘿,兄弟!醒醒嘿!你上不上得了天我不知道,我只知道,你這旗子幾乎沒有任何跡象,沈睡中突然被喚醒,加上收魂時沒有掌握好分寸,此刻破損嚴重,再不補救,可就要下地府報道了!”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